冉颜将礼单写好交给管家,才转眼看向来人。

这是一名七十余岁的老者,一身灰褐色的交领袍服挂在枯瘦的身上,外面披了一件浅灰色大氅,背部微微佝偻,拄着一根梨花木手杖,发丝银白稀落,在头顶整齐地窝了一个髻,插着一根檀木簪。纵然已经步履蹒跚,但通身儒雅,令人一瞧便知道定然是个满腹识的老人。

“是冯承素冯先生的摹本。您是?”冉颜观老者面色苍白,松弛枯瘦的脸有微微浮肿,可见身体并不健康。

老者叹了一声,枯哑的声音带着老人那种特有的颤声,“老朽姓虞。”

虞世南,冉颜脑海中立刻浮起这个名字。由此,她想到了那个在烈火中圆寂的怀隐,那是他的亲侄儿。

虞世南一生爱二王的字,每每得知哪里有真迹,必想尽办法借来观阅,他本身对于书法的造诣亦已非凡,他的字帖也是世人争相收藏的珍,对于冯承素的摹本,自然是兴趣不大。

“虞公,您怎么亲自来了!”郑郎君从一帮朝臣寒暄中刚刚抽出身来,看见虞世南,满脸诧异,旋即恭敬地拱手作揖。

虞世南颌,微微抬了抬手,示意他无需多礼,“李老夫人大寿,老朽怎能不来?”

老夫人的寿诞,有如此之多的朝廷重臣来贺,并非是因为郑仁泰的关系。老夫人出身陇西李氏第七房,身世显赫,隋末起义时也曾经参与政权,是平阳公主娘军中类似军师幕僚一类的角色,其见识胸襟都非是一般娘能比。

而且李老夫人又是个重礼节的雅人,能作诗赋曲,棋艺精湛,所以无论臣武将,都会卖她一些颜面。

虞世南在郑郎君的搀扶下,走了两步,忽然想到方才那个小娘与自己对话时,一直都是不慌不忙的模样,便回过头来,见她正静静地目送自己离开,不禁问道:“你是哪家娘?”

虞世南的声音不大,却引起了一干朝臣的注意。众人原本对一个小娘并不是特别关注,纵然沉稳些、好看些,也不至于令这些经历大风大浪的朝廷重臣另眼相待,但虞世南性沉静寡欲,居然关心起这种事情,就由不得他们不好奇了。

冉颜蹲身行礼,答道:“儿是苏州冉氏十七娘。”

虞世南看她虽然十分有礼,沉静如水的幽黑眸却没有丝毫波澜,嗯了一声,道:“江南是好地方啊……”

虞世南曾经数次下江南,每每都有收获,若非他已然行不动,许是还会再去看看。

郑郎君扶着虞世南往西院的宴厅走去。

冉颜起身,将手中的字帖交给管家。

这一段小小的波澜很快就平息了,也有人多打量了冉颜几眼,然而除了觉得她比较镇定之外,再看不出其他特别之处了。至于美貌,长安从来都不缺少,他们见多了,自然也就不会放在眼里。

冉颜交了礼物,便着冉韵一起回去。

萧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没贸然过来搭话,只是与旁的官员一样,送了礼物,然后与其他要去拜寿的同僚一并往宴厅中去。

“十七姐,你真大胆,我看着腿都发软了。”冉韵小声道。

冉颜弯了弯唇角,与她一起退到小道里面去,打算等朝臣们过去,她们再借老夫人与众人寒暄的时候,正好溜进去。

冉颜看着这个阵仗,便问起了李老夫人之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