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轮满月挂在天际,平江河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,仿佛覆上了一层月白的薄纱,河畔两岸挂满了圆圆的细竹骨纸灯笼,灯笼颜色各异,上面绘有山水侍女图,亦有摊主在出售各色空白的灯笼,人骚客来了兴致,可以随时提笔在灯笼上留下墨宝。

河中画舫穿梭,脂粉飘香,人声鼎沸,妓人的笑声,娇软的声音隔着薄雾散开来。

平江河两岸边店铺鳞次栉比,檐宇如一,盛设帷帐,比七夕时节更加热闹。

冉颜几人在市上下了马车,步行前去渡头,为免上次的事情发生,几人并未去游船,而是在附近的酒楼里定了一个雅间。

这间酒楼的名称十分有意思,叫做“临江仙”,这是教坊中的曲名,用在此处竟是十分应景。雅间的位置佳,跽坐在临江的窗边,能够俯瞰一段最繁华的江面,而且临江仙是延伸到水中的建筑,江风吹拂,就如乘船一般,而且内侧的窗户能够看见酒楼大堂中的情形,逢上这种特殊的节日,酒楼便会请最有名的妓人过来献艺。

冉云生能订到这个位置,不仅仅花了大钱,还花了大的心思。

“阿颜看看这间屋里的字画。”冉云生眨了眨眼睛。

“看见了,桑随远。”冉颜抿了一口水,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最中央的大幅字,清俊飘逸,筋骨含而不露,自成一派。

冉颜说完,忽然觉得自己冷漠了点,毕竟这间雅间是冉云生费了不少功夫才弄下来的,于是接口道:“屋里挂着谁的字画无关紧要,要紧的是,这屋是十哥花了心思弄来的。”

“阿颜真是会说话。”冉云生笑道,他顿了一下转而道:“桑先生的字千金难求,听说临江仙的老板得了桑先生的眼缘,才得到这幅字。”

冉云生真心觉得桑辰是个良人,他看出来冉颜对这门亲事并不上心,却也不好说多劝言,所以只能抓住机会便说几句桑辰的好处,都是郎才女貌,娘们不都是爱郎君的才华吗?

冉颜点点头,转眼看这热闹的街市,缓缓道:“自从我知道他的身世之后,便分析了一下他的心理。桑辰母亲自杀,父亲殉情,那个怀静师傅并不许他拜师,他心里有可能会觉得漂泊无依,因此下意识地想要找寻一个依靠,不管是心理上的,还是现实中的,他在我身上寻求的怕只是一点安全感。因为他觉得我是个连死尸都敢剖的女人,必然不会如她母亲那般软弱。”

冉云生瞠目结舌地看着冉颜,他也知道桑辰的身世,却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。

冉颜目光锁定在人群之中东蹿西跳的冉韵,笑了一下,道:“桑辰的纯粹和才华都是我所欣赏的,我愿意以别的方式保护他,成为他的支柱,却不愿意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成全。”

冉颜是觉得冉云生可信,也是她亲近的人,所以才会直言自己的真实想法,免得下回他还努力地撮合,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每次都有耐心听别人说同一件她已经决定的事情。

“阿颜的想法与许多长安的娘一样。”冉云生道。

冉颜坐直身,对冉云生道:“无论阿颜将来如何,十哥永远都是阿颜的十哥。”

冉云生面上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容,“那是自然。”

冉韵不知何时冲了上来,咕咚咕咚地喝了两杯水才道:“阿兄、十七姐,你们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!下面可热闹了,走走走!一起玩儿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