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禅房,萧颂将外袍脱下,随手丢在屏风上,跽坐在几前,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浅浅饮了几口,旋即闭眸养神,全当直身跪在廊下的白义是空气。

白义垂着头,偷眼看室内,秋风瑟瑟中他的脑门脊背上竟全是汗水,脑袋上的汗汇聚成滴顺着脸侧缓缓滑落,痒得难受,他却不敢抬手去擦。

约莫过了一刻,萧颂才睁开眼睛道:“进来吧。”

白义片刻不敢耽误,噌地站起来,几步走到屋内。

“坐。”萧颂伸手从几上拿起一本公,低头兀自看了起来,丝毫没有要问罪的意思。

白义如坐针毡,伸长脖看着他把一篇公看完,提笔写下阅词,刚准备说话,见他又翻开一本,顿时又泄下气,一会儿又见他提笔,白义再次直身伸长脖。

如此反反复复,总是没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,眼睁睁地看着萧颂把一摞厚厚的公批阅完,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,脖都僵直了。

“郎君。”白义终于抓住时机,立刻出声道:“属下特来请罪!”

萧颂活动一下酸痛的右手,淡淡看了他一眼,“哦。”

白义心里大急,连忙将自己的“罪行”一一数了出来,“属下不该不顾上令,致使冉十七娘与其侍婢险些丧命,属下不该失手杀了净垣师!请郎君责罚。”

刀剑无眼,谁也没想到打斗的时候净垣师突然自寻死,萧颂也不是不讲理的人,只睨了一眼,“你是不是觉得,我让你保护冉十七娘是出自私心?”

白义做他护卫已经快八年了,这个家伙心里想什么,他又岂能不知?

萧颂冷冷道:“她是参与本案的要员,验尸手段了得,你若是凶手,会不会下手除去她?”

“属下知错!”白义感受着那铺天盖地的冷意与气势,觉得自己现在是光着身站在冰天雪地里,可偏偏心里烧得厉害,都快焦了。

“不止是你,还有奔宵,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看不住,我听着都嫌羞耻。”萧颂说着气愤的话,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怒气。他端着一杯茶倚在窗棂边,眯着眼睛远眺,半晌才道:“回去之后抄八遍心经,自己去领十军棍。你传信给奔宵,让他自己看着办。”

白义松了一口气,有了定数就好,他虽然为痛恨写字什么的,但相对来说,这个惩罚已经算轻了,奔宵那个“自己看着办”才最糟糕,一比较之下,白义顿时心里十分平衡。

“你刚刚听见我与桑随远的对话了?”萧颂垂眼看着正要退下去的白义。

白义心里一突,只得道:“是。”

萧颂垂眸看着水杯中自己的倒影,像是十分困惑,“你有没有发觉,我最近是越来越善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