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常常会做梦。”苏伏顿了顿道:“却不是噩梦。”

对于苏伏来说,没有比现实更残忍的梦了,他所有的美好,都是封存在记忆里的过去,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一个人独自味。

“你虽然显得很谨慎,可是对陌生人的戒心还不够。”苏伏看见帘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倒下,水杯就要落地之时,他倏地闯入帘内,一个漂亮的抄手,接住杯,里面的半杯水,还稳稳地在其中。

他在她榻边坐下,瞬也不瞬地盯着冉颜昏睡过去的面容,喃喃道:“我从不相信任何人……”

可这次他穷途末,却第一个想到了冉颜,这些年来,他怀疑每一个或无意或刻意接近他的人,只有冉颜的直接和大胆,让他能够稍稍松下戒备心。

不过,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,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
苏伏随手将冉颜的被盖上,闪身出了帘幕,拎起地上的包袱,翻出窗外,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雨夜里。

初秋的苏州笼罩夜雨迷蒙之中,而大唐的都城长安,却是一片朗月中天。

平康坊内大宅林立,朱门绣户,在月光下透出一派肃穆。一只鸽扑棱棱地落在一间阁楼外的栏杆上,发出咕咕的声音。

阁楼窗打开,一个灰衣小厮从鸽上取下一只细小的竹筒,迅速返回屋内。

屋内没有点灯,月光透过格窗上的高丽纸,映在一张俊朗的面上,他歪在几侧,一手支撑着头,微微垂眸,看上去仿佛睡着的样。周身书册堆积,几乎将他围在其中。

“郎君,有信来。”小厮走到他身侧轻声道。

“嗯。”他缓缓睁开眼睛,眼眸的迷蒙中一闪而过,瞬间恢复清明,伸手接过纸条,道:“掌灯。”

小厮从旁边的小屉里摸出火折,吹了吹,把几上的灯点燃。屋内慢慢被橘黄色的柔和灯光照亮,赫然显现出他面前堆积如山的书。

“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挤掉刘让呢。”他看完内容,喃喃自语一句,而后将纸条递到灯旁点燃。

“郎君,已经更了,您休息一会儿吧,好准备上朝。”小厮躬身询问道。

“嗯。”他起身,一身绯色圆领官服的腿弯处已经出现褶皱,显然他这样坐着绝不止一两个时辰而已。

小厮点上灯笼,小心地把阁内灯熄灭,在前头挑灯引,往寝房走去。

空荡荡的大院里,秋风萧瑟,显出一分凄清寒凉来。小厮心里叹了口气,这么大个院里,就只有一个女人,就是郎君的奶娘舒娘,且经常的不在府中,使得他们萧府如同寺院一般,一堆男人,就差理头发了。

“郎君,傍晚的时候,舒娘让小的通知您,老夫人找她回祖宅叙旧去了,那时您正在忙,未曾敢打扰。”小厮挑着灯笼顺着小径转弯,一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萧颂的脸色,老夫人可不是一个喜欢叙旧的人,每每招舒娘回去,无不是事关郎君的终身大事。

“母亲又要为我说亲?”萧颂顿了一下脚步,不悦地皱眉道,磁性的声音沙哑中微带怒气,“天一亮你便让白义快马送信过去,通知舒娘不用回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