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快毕业的时候, 他认识了几个南方朋友, 听他们说了g市很好,回家想要跟父母商量,毕业了就去那边打工。 父母都是建筑工人, 跟着包工头走东闯西, 接了外地的活计, 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。 他最终没等到父母回来商量。 只等到了一纸死亡通知书。 基地的深夜,树影摇晃, 月光明亮。 秦旄坐在进天台的阶梯上,垂着头不敢看身边的人,只能盯着地上的光斑, 不情不愿的说道。 “初中的时候,我叔叔和婶婶收养了我。” 他仿佛觉得对这两人称呼,叫出来实在讽刺, 没忍住嗤了一声:“我爸妈在工地上,因施工意外死亡,得到开发商一笔赔偿,他们夫妻俩争夺我的抚养权,就是为了这笔钱。” 秦旄托着下巴,还有点想抽烟,指尖在叶子烟上捻了捻,还是收了回来。 算了,他又不想熏印非白。 “爸妈没去世之前,我本来就想等初中毕业,去g市打工,学习什么的提不上来,他们也不管,我一开始还挺适应的,觉得他们是好人。” 印非白偏头看他。 “初中没毕业?” “……没有。” 秦旄挑眉道:“我爸妈刚死的那个学期,他们还给我交学费,后来再要就不给了。说我都这么大了,出去打工挣钱,自己也能养活自己,还能孝敬他们。” 印非白盯着他的侧脸。 “能挣到钱?” 秦旄下意识口花花:“还是有打工的地方,队长没去过的……” “说实话。” 秦旄沉默了一会,又笑了笑: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 两人之间突然静了下来,只有微风拂过树梢,发出时大时小的沙沙声。 “今天早上,我也在咖啡厅。” 印非白见他不肯说,淡淡道:“就在你隔壁的卡座,该听到的都听到了。” 秦旄抖了一下:“……队长,你别吓我啊。” 印非白静静看着他。 秦旄:“……” 秦旄张了张嘴,半晌抬手捂住脸,长长出了口气。 印非白仍然看着他。 秦旄被他看得犹如芒刺在背,却不想开口让他别看自己。 他咽了口唾沫,又笑了笑。 “爸妈死了不到三个月,他们就很少给我钱,我想要钱只能去偷。” 秦旄仰头看着天,目光飘忽:“偷我那个堂弟的钱,他的零花钱特别多,自己从来不数,我只要偷的少,他都发现不了,简直蠢得像猪。” “他学习比我还差,天天被老师骂,做了什么坏事,都想栽赃给我。我看在他零花钱的份上,能给他背的黑锅都背了,谁知道他发了什么疯,非要找校花当女朋友。” 秦旄说到这里,冷笑一声:“校花怎么可能看得上他,在学校里骂他不要脸,他觉得丢了面子,就花钱雇了几个人,把人拖到巷子里——我知道的时候,事情已经没法控制。” 印非白皱眉:“后来呢?” “校花家境不错,不可能善罢甘休,要把他抓少管所,还要赔好多钱。” 秦旄闭上眼睛,错开他的目光。 “我婶婶特别疼我堂弟,就想让我去顶罪——我那时候小,年纪小,胆子也特小。怕他们抓我,冤枉我,就偷了点钱,自己跑了。” 印非白:“g市?” “对。” “出了学校,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,连做苦力活都够呛。” 秦旄挠了挠头,声音越来越低:“钱花完那段时间,我也不知道怎么办。” 印非白:“在垃圾桶跟狗抢吃的?” 秦旄:“……” 秦旄脸上莫名多了点红。 “队长,这种黑历史就不要提了吧,真的……” 太羞耻了。 他清了清嗓子,眼光乱飘,恩额半天:“当时……更准确的说是我战略性,潜伏在垃圾桶里找机会吓人,然后去抢别人吃的,有时候也抢点钱什么的……” 印非白见他耳朵红了,联想可能会有的场景,目光莫名一闪。 “没被抓住?” 秦旄骄傲仰脖:“害,抢一个就换一个地方,他们才抓不到我呢。” 印非白:“你很光荣?” “……没有,我错了。” 秦旄跟他对视,不到片刻,委顿在地。 “队长我也是被逼的,狗吃的我看不上……” 话音未落,戛然而止。 秦旄感觉手腕滚热,耳朵滚热,全身都热了起来。 他猝不及防被拉入另一个人的怀抱,下意识伸出手要扒住,下一刻却想到抱着他的人是谁,不光双手抱得越来越紧,连腿都跟着盘到那人腰上。 被八爪鱼瞬间泰山压顶的印非白:“……” 印非白搂住他换了个姿势,揉猫一样揉了揉他:“后来打比赛?” 秦旄红着脸埋在他怀里,低身咕哝:“那要多亏一个人……那时候,我遇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哥哥。” 特别好看的哥哥? 印非白无声挑眉。 秦旄深吸了一口气,嗅到印非白身上洗涤剂的香味,眼眶有点发热,又高兴又有点想哭。 “他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,落在我身边,握住了我的手。” 夜路走多了总是要见到鬼,太天真的人总要付出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