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间,谢怀宗正坐在书案边翻看一卷书册。 苏姨娘走到谢怀宗身后,用白皙如水葱般的手指,替谢怀宗揉捏着肩膀,力度不轻也不重。 “老爷,过几日老夫人要去寺庙上香祈福,妾身也想前去,一则尽尽孝心,二则祈求佛祖护佑怀郎和谢府。”苏姨娘柔声道。 “只是,母亲那边可能不会同意。”听了苏姨娘的话,谢怀宗倒是有些为难。 苏姨娘听了便没有在继续说,谢怀宗以为苏姨娘生气了,就回过头去看,苏姨娘只是低垂着眼眸,脸上并没有气恼之色。 谢怀宗心中顿生了怜惜之意,他拉过苏姨娘柔弱无骨的双手,将其一下揽在了怀中。 “老爷,小心有人进来。”苏姨娘有些羞恼。 “我知你善解人意,明个一早我就去同母亲说说。” “多谢老爷。” 这时,院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,苏姨娘赶紧站起身。 “母亲。”谢韶婉人未进来,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。 “婉儿,快些进来。”苏姨娘在房内应道。 谢韶婉揭开竹帘走了进来,看到父亲也在,连忙走上前去行了礼。 “父亲让人给你拿的东西可还喜欢。”谢怀宗笑着道。 “女儿都很喜欢。” “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。”云氏在一旁娇嗔道。 “我的女儿我自然要宠着她。”谢怀宗慈爱的看着谢韶婉。 “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?”苏姨娘柔声问道。 “我想问父亲,姨娘会同我们一起去吗?” 谢韶婉满含期待的看着谢怀宗。 “婉儿,这事是老夫人做主的。”苏姨娘替谢怀宗解围道。 “哦。”谢韶婉有些失望,但却并未在继续纠缠。 “婉儿,今日晚了,你先回去歇息。”苏姨娘说道。 谢韶婉便行礼离开了。 “芸儿,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?”谢怀宗看着谢韶婉有些落寞的背影,沉声问道。 “老爷也有自己的难处,妾身都知道。老爷不必自责。”苏姨娘安慰道。 次日清晨。 谢怀宗一早便去了白氏的福安堂,陪着白氏一起用了早饭。 “母亲,这次出府,将慕芸也带上吧。” 白氏沉着脸,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。 谢怀宗以为母亲会拒绝,但没有想到,白氏竟然应了下来。 “既然你都开了口,那就将她带上吧。” “多谢母亲。”谢怀宗有些喜出望外。 “你妹妹来信,这次是不能回来了。”白氏叹息道。 白氏的幼女儿谢温娘,随夫在外赴任已有多年,之前来信说是,要随夫君回云安城。云氏还想着女儿能赶在祭祀之前回来。可是前两日却又收到信,说是她刚生产完,身子虚弱。回安城,估计要延后一段时日了。 谢怀宗昨日就听谢韶婉提起过,因此并没有很意外。 他知道母亲很牵挂这个妹妹,便宽慰道:“母亲莫要忧心,妹妹休养好,便会回来的。” 谢韶卿带着云露去给祖母请安,在福安堂门口看到了宁嬷嬷。 “嬷嬷怎么在这里?”谢韶卿问道。 “老夫人让奴才在这里候着众位姑娘们,老爷正在里面同老夫人用早饭,今早的请安就免了吧。” 说话间,谢韶婉,谢韶锦,谢韶茵也过来了。 听到宁嬷嬷如此说,便又都回了各自的小院。 谢韶卿正在往回走的时候,听到身后有人唤她。回头看到是谢韶茵。 “姐姐若是有空,能否陪妹妹在这园子中走走。” 谢韶卿抬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阳光,倒一时有些恍惚。 “姐姐,在前面就有个园子,很是凉快。” 谢韶茵在前领路,谢韶卿紧随其后。 她们踩着脚下有些发烫的青石小径,穿过了一片梅园,便到了一个园子里。 “这个小院看起来倒是很雅致,虽说是没住人,但却很干净,看着是经常有人在打扫清理。祖母是倒真是很疼我们这个姑姑。”谢韶卿说道。 谢韶卿口中的这个姑姑便是白氏的幼女谢温娘。 白氏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。 当年,白氏本想将女儿许给,四品官的御史中丞沈安为续弦。虽说是续弦,但谢温娘嫁过去就是嫡妻。而且沈安双亲已不再世,兄弟姐妹又都开府另过。谢温娘嫁过去上没有婆母压制,下不用应付那些妯娌关系。 但谢温娘却对白氏看中的这门亲事很不满意,嫌弃沈安年纪大,不想当人续弦。其实当时的沈安也就三十出头。为此,谢温娘在白氏面前是各种哭闹。 白氏看着女儿整日以泪洗面,最后竟连饭也不吃了。因此便打消了和沈家联姻的这个念头,沈谢两家的婚事最后便只能作罢。她也只好在为女儿另择佳婿。 “不过现在看来,祖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,现在的沈安可是二品的御使大夫。”谢韶茵手里拿着一根梅树枯枝端详着,然后又将其掰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。 谢温娘的事情,谢韶卿听母亲说起过,因此便也知道一些。 “只不过,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,人人都希望自己插到土里的断枝,日后生根发芽能长成遮天蔽日的松柏。但只有等它长出来以后,才发现长出来的,可能只是随风摇摆没有风骨的扶柳。” 谢韶茵听了点了点头,谢温娘后来执意要嫁给刚中举人的吴延笙,白氏拗不过自己的女儿,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。 吴延笙家里不甚富裕,父母早亡,哥哥吴延礼是当地县衙里一个小衙役。他多年来一直苦心供着弟弟读书,希望有朝一日弟弟可以出人头地,重整吴家门庭。 只是这吴延笙倒也没有让他失望,多年寒窗苦读,终于中了举人。吴延礼比他的弟弟还要高兴。 以前瞧不上吴家的人,现在都是巴巴的往上贴,给吴延笙说亲的人是络绎不绝。 但都被吴延笙给回绝了,他瞧不上这些惯于捧高踩低之人。 但主要原因是,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。那人便是谢府的谢温娘。 自古以来,都是高嫁娶,低娶媳。 吴延礼听到要和谢家联姻,自然是万分欢喜,能攀上谢家,对弟弟的前程也会颇有助益。 但吴延笙自恃清高,不通官场的人情世故,屡屡得罪同僚。 世态炎凉 谢府初时,还看在谢温娘的面上,为吴延笙在官场上谋划,打通关系,时间久了,看着吴延笙没有丝毫的改变,白氏在心里也渐渐的厌弃了这个女婿。 因此直到现在,吴延笙还只是江南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。 “听说姑姑这次不能回来,是因为刚刚生产完,身子虚弱,经不起这么远的舟车劳顿。所以回来就要在过些时日,将身子养好,在启程回云安城。” 谢韶卿听了点了点头。 只是她知道,她的这个姑姑,性子可不像她的名字那样温婉。 “茵儿妹妹叫我来这里,不是单单想和我聊姑姑吧。”谢韶卿缓缓的说道。 “妹妹只是在那个院子待的太过烦闷,就想和姐姐说说话。”谢韶茵看向远处的那座假山,目光幽然道。 谢韶卿自然不愿相信,谢韶茵找她只是为了说这些。只是谢韶茵既然不愿意说,她便也没有在问。 两人分开的时候,谢韶卿神情复杂的看着谢韶茵离去的背影。 她不知道这个纤瘦的背影后,还藏着多少秘密。 谢韶卿昨日给母亲说过,今日要在望月轩用午饭。因此她和谢韶茵分别以后,便直接去了母亲那里。 王氏看见她来了,便吩咐丫鬟赶紧摆饭。 只因王氏得知过两日,便要随着众人出府去庙里祈福,心中莫名的不安。因此也无心用饭。只是草草的吃了几口。 “母亲,吃的这样少可不行,你的身子才好转一些。” 王氏不想让女儿担心,又勉强吃了几口。 两人吃完以后,丫鬟撤了碗碟。谢韶卿陪着王氏说了会儿话,便服侍王氏喝了汤药睡下。 谢韶卿看到母亲今日精神不是很好,便没有离开。 随手拿了卷书坐在书案前翻看。 顾嬷嬷也陪在旁边,手中正在做着一双绣鞋,谢韶卿心知这双鞋定是做给母亲的。 谢韶卿又从书架上拿了本书,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旁边的一卷画轴。 她看到画轴的绳子有些松动,本想解开重新绑好。 打开后发却现这幅画,画的是一个女子。在仔细看,这画中的女子竟是母亲。 顾嬷嬷听到声响,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走了过来。 看到谢韶卿正在认真的看着这幅画。 “这是当初老爷给夫人画的。”顾嬷嬷叹息着说道。 “夫人当初嫁给老爷的时候,也是期待着能和夫君琴瑟和谐,白头偕老,共度一生的。只是现在两人却是这般模样。” 谢韶卿什么话也没有说,面色平静的将画轴绑好,重新放回了书架上。 云溪阁 谢韶婉得知苏姨娘可以和她一同去的时候,很是欣喜。 这两日,谢府难得的风平浪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