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逃了,第二次了。 跑回去的路上差点撞上学生,抱歉之后又偶遇领导,假笑打个照面,步子迈得更快了。 “韩老师你一会儿也没课,比学生还着急哈。” 回到办公室后就把卡带盒塞抽屉里,抓起水咕噜咕噜就是灌,瓶子往垃圾桶一扔,又扯张纸巾擦擦从嘴角溢出的几滴,背靠墙壁大口呼气。 韩慎深呼吸,努力让自己别喘这么厉害,这会儿还在上班呢,自然也不能仔细看看那小鬼给了什么游戏。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打游戏的事,还用游戏和自己换补课,还有那冰水。 她瞄了眼垃圾桶,又把空瓶子拿出来放在脚边,感觉不合适又丢回垃圾桶,来来回回反复折腾,同事都听到声音问她是不是抓蟑螂玩。无奈之下只好拿着空塑料瓶去卫生间洗了洗,盖好擦干放到显示器后面,看不见就不会心烦意乱。 整理好状态,她该改卷了,昨晚布置了单元小测验。 物理对于高中的孩子本就不简单,要没点学科倾向,卷面成绩可谓一塌糊涂。红笔刷刷刷地在纸上划着叉还打上问号,直到一份勾占了一大半的卷子出现在眼前,韩慎才好奇的停下笔翻名字,正想着班上有哪个小鬼最近物理变这么好了,就看到姓名栏潦草的写着江夏希三个字,名字旁边还有一点浅浅的擦过的铅笔印。 如果韩慎没有和他突然多出这些交集,她也只会当这是草稿,擦了比较干净,可现在…… 好奇死了,这写了什么又擦掉了?这不纯纯勾引人去看的吗? 韩慎心一横,想着反正我都得给你开小灶偷偷补课了,看看你草稿怎么了。她把木头铅笔削出长长一段芯,食指轻摁着芯在笔印那儿来回滚动,碳墨附着在纸面上,被擦掉的文字显露无遗。 “老师,明天能吃到你做的饼吗?” “”韩慎都能感觉血液往脑袋上冲,下意识咬紧牙关,摁着碳芯的指尖不断发抖,另只手把平整的卷子被抓出皱痕。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会儿身体没被吓出冷汗,而是逐渐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。她不敢抬头,这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在改作业的老师脸上。 “咔嚓。”短促又细微的声音,脑子像是随碳芯断掉链接一样,无法响应暂停工作。 韩慎起身,一路低着头还用手掌搓搓脸颊又捏捏鼻梁摁摁眉心,磨蹭到卫生间才撇开这些动作,关上门迅速打开水龙头,手掌掬水往脸上拍,又漱了漱口。手撑在台面,双眼凝视镜子中的自己,在器材室发生了那样的接触,她无法不怀疑江夏希的心思。但她自己呢,韩慎是老师,是个成年人,按常理说,宁可学生把这件事捅出去,然后自己被警告,以后再不想着摆摊那档子事,都好过被学生这样脸贴手的威胁。 威胁?那算哪门子威胁。 摁了冲水键又洗了洗手,沾水后的纸巾扔垃圾桶后,韩慎装着淡定回到位置上继续改那迭卷子。 “小柳前辈,你感觉江夏希那孩子怎么样啊?”整理好易错点后,韩慎转着椅子腿轻轻一蹬,凑到邻桌老师那儿,那老师低着头,眼睛扫过纸面,笔在划着圈或叉,快速翻页,结束了就下一本,准确又利落。 她似乎打扰到人家了。 柳玥没多说,停下动作把最上面这本抽出来递到韩慎面前,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,“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记忆文本吧,这几道题说过很多次了,他每题都写满,每题都写错。” 柳玥教生物的。 韩慎记得自己高中那会儿,生物都是靠老师说,老师说了一遍,她就记住了,就会了。理综全靠生物化学拿分,反而物理其实很差劲,平时考试能有60分就谢天谢地了。 可偏偏她喜欢物理。 后来当了老师韩慎才知道,原来学生学不好物理,仅仅只是因为时间不够。六门学科每科只花一个半小时,都比八小时工作制长了,还不说吃饭睡觉和休息呢,况且成年人都做不到这么高强度专注,就别提还在青春期的小鬼了。 韩慎轻轻抚摸那本练习册,抚平右下放翘起的三角,就像前不久在那个小屋内,江夏希对自己做的那样。 “他最近问我问得勤快,成绩也上来了,不像是想摆烂的样子。”合上本子放回柳玥桌面,休息了一会儿的柳玥继续低头工作。 “我之前找他聊过,也和他们班主任说过,记忆力再差也不至于这样。” “你说他会不会再气什么人。” 韩慎占着柳玥桌面一个小小的角落,手撑着脑袋说出自己的推测。回应她的是柳玥疑惑的目光,那目光让韩慎感觉自己成了小时候做错事被抓包的人,打了两声哈哈就灰溜溜回自己位置上。 “上礼拜我还听到他和老江在空教室吵架,他抛开的时候还在憋眼泪。你要能和他聊聊就让他好好学,挺聪明一小孩,拿前途和别人赌气。”柳玥没有继续说,声音到后面也越来越小,韩慎侧耳倾听才听得一声“蠢死了。” 老江是他们年级组长,要从高一跟到高三,韩慎没接触过这人,了解仅限于开会。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,后知后觉意识到某些事情,又跑到柳玥那儿抓着她肩膀,压制声音哑着嗓子问,“老江是他爸???”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韩慎坐在位置上一直傻到午休。 现在她无论如何得去逮那小子过来问问,他到底想干什么,可不能这样轻易被他拿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