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正要切断通讯,派遣支援,就听见苏良喊了一句:“爸。”

苏恩齐有30年没听到这称呼了,顿时停住。

苏良看着他说:“爸,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个问题,您到底是怎么看我的?”

苏恩齐:“这种时候你说什么狗屁废话。”

苏良笑了笑:“与您关系近的晚辈就只有三个,我、蒋华池和陆听寒。”

“蒋华池是您的旧友之子,每次惹了事都是您来给他擦屁股,却舍不得说一句重话,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七八分像蒋若。我至今记得,蒋华池小时候拿烟头去烫钟少尉的爱犬,烫了六个疤,您知道以后就看着他叹气,也没说什么,亲自上门给钟少尉道了歉,这事情才就此揭过。他本质是个坏胚,靠了您的溺爱,小时候偷鸡摸狗,长大后杀人越货。我每每想起他,都会觉得,故人不可追,所以他是您最无法割舍的软肋。”

不等苏恩齐开口,苏良又说:“至于陆听寒,您破例收了他做学生,因为他去当深渊监视者而勃然大怒,等他回来时,却又力排众议、提携着他往上爬,直到与您并肩而战。我很羡慕陆听寒,羡慕他的天赋,羡慕您对他的赏识和偏爱。您因为监视者一事而猜疑他,可我知道,他依旧是您无可取代的战友,是您……毕生的骄傲。”

苏恩齐:“……你到底要说什么?”

苏良站得笔直:“他们一个是软肋,一个是骄傲,只有我什么都不是。您很早就让我参军去了,我在荒原待了几个月回家,数次生死一线,您也从不曾多问我几句。到后来,我们好几年都没有一场坦诚 的对话,就是两个陌生人。”

“……”苏恩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“苏良,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你等我……”

苏良打断他:“我没办法和蒋华池一样无法无天,引来您的溺爱和关注;我也没办法和陆听寒一样耀眼,我已是上校,光芒还是被他全部掩盖了,有太阳的时候谁还会注意月亮呢?我不上不下地平庸着,就在想,我这一生中会不会那么一刻能让您正眼相看。”

他笑了下:“现在是时候了。”

“苏良你是在和我赌气吗?就为了这个?”苏恩齐的语速又快了,“我再说一次,我命令你们立刻做好撤离准备!”

“怎么可能会是赌气?”苏良反问,“我从小到大有任性过吗?我又不是那两个人,我只是您不怎么起眼的儿子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向苏恩齐敬礼:“希望在这最后一刻,我既是您的软肋,也是您的骄傲。”

通讯切断了。

任凭苏恩齐再怎么联系,哨站再没有回应。他猛地起身,一脚踹翻了桌子!

文件散落一地,传来“咔嚓”一声,桌面的相框摔了个粉碎。在碎玻璃中是三张破裂的笑脸:年轻时的苏恩齐,抱花的女人和她怀中的婴孩。

苏恩齐盯着照片,额前青筋暴起,朝屋外快步走去——

他想,去他妈的软肋骄傲,我还没分清月季和玫瑰。

到了指挥室,苏恩齐厉声命令:“调动附近所有小队进行支援!前哨站不能丢,绝对不能丢!”

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。任凭他如何催促,无人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