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雪白的手腕伸出床帐,盈盈搭在床沿。

地上悄无声息落了张照片,因为被人抱着睡了一宿,纸张已变得皱皱巴巴。谢文修蹲下,试着捡起来,手指却穿了过去。

这是谢文修死后的第三天,不知为何,他没有魂归地府,更没有上西方人所说的“天堂”,而是滞留在人间。

白天时他会感到虚弱,只有待在危野身边会好些,可能跟危野是阴命有关系。

床上的人被鸟鸣声惊醒,忽地坐起来。

危野跳到地上捡起照片,把褶皱抚平、揣在怀里,才想起来趿上鞋子。

谢文修站在床边,默默看着他。

他娶了危野半年,只把对方当作雇来照顾他的人看待,长久相处,对他也有所了解。

危野没读过书,也没什么兴趣爱好,美则美矣,性子未免有些浅薄,过去跟他说的最多的话,便是要这要那,似乎只在看到钱时才会露出真心笑容。

谢文修一直认为危野照顾他,完全是为了讨生活,甚至是厌恶他的,才会在他死后开心到笑出来。

可现在的表现却明显并非如此,房间里没有别人,他绝没有表演的理由。

“为什么?”

疑惑的三个字出口,却只有自己能听到。

纤长手臂穿过宽大袖口,危野缓慢地套上袄裙。他年纪刚二十出头,骨架并不粗放,肩窄腰细,从眉眼到身量无一处不精致,即使不施粉黛,穿着女装也不违和,有种别样的优美。

尚在服丧,他穿的是件素青色衣服,又在外面套上白缎丧服,像一根水嫩的青葱。

这是他年轻貌美的未亡人。

谢文修脑中忽然多出这个念头,倏然移开无意识盯着对方穿衣的视线。

门外长青听到声音,敲门,“夫人,您起了吗?今天有长辈登门,咱们要早点去。”

危野应了一声,长青将水端进来,又很快关门出去。

大户人家往往有下人伺候穿衣盥洗,危野却因为身份特殊,丫鬟小厮都不能近身。

收拾齐整之后,危野走到门口,又转身看向屋里,他微微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:“以前总想自己住一间大屋子,现在真的实现了,怎么反而觉得空空荡荡的。”

谢文修微怔。过去为了照顾他,危野一直睡在外间的榻上,在他死后才搬进这张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