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析木并未带着仪仗来住大车店,用他一叔的话来说,何苦赫赫扬扬去吓唬平民百姓去?您这般去了不要紧,甭说大通铺看不到,人家掌柜的瞧见您大概就得赶客去。

您留下,旁个客人都出去回避。

春日里也寒凉,又是山脚下,何苦给人家添麻烦……能到这地方的,大概齐最少都走了四五十里官道,才寻一片好瓦歇息,撵出来了?

你撵了人家没关系,人心里委屈憋闷,背地里不堪的话说出来,人也不骂你,连累先人父母便不好了。

出门行事积德行,这也是孝顺。

辛一剑也好,辛五刀也好,这二位心里很是怜惜贫苦,本身就是苦根上来的人,又遇到辛爷那样的好人带着,做事就很讲道义。

若是换了郡王府,西城伯府任何人,都会觉着,咱们家爷脚踏贱地,你们回避不是天经地义么?

所以霍七茜给俩大孩子寻这样的侍卫头子是正确的,好歹这两人会心无顾忌的告诉俩小主人,这世上为难人多了,咱不能做事理所应当,对您没多大事儿,可对旁人呢?

人家天塌了,便世世代代诅咒您,图什么?

如此这主仆二人便换了一次装扮,一人做跑单镖的镖头打扮,一人做四处游历的读书人打扮,再赶上一辆健壮的青骡子车,那就齐全了。

虽咱们小伯爷怎么收拾,也是细皮嫩肉也不像个受过苦的人,哪能咋办,将就呗。

这就不错了,多听话啊。

比燕京那些遛鸟闯祸的下几等公子强千万倍去。

这主仆二人收拾停当,赶着骡车才趁着暮『色』上了官道,迎面就遇到了一个棺材队,好家伙,举目一打量整整五口棺?

完事儿,那些人也不说话,远远的看到人就放慢脚步,谁大暮『色』里也不爱看到几车棺材,就老规矩,走阳间路的要么早早回避当看不见,那要赶路的,就要走在棺材车前面。

其实辛一剑倒是想过去与江湖兄弟搭搭话,可是看到满眼兴奋,正在琢磨那个『插』在车上的杉树皮淋了桐油的火把。

老实话,长这般大,这位爷没见过这玩意儿,人家的日子就是点羊油蜡烛的,外面人吃都吃不上,还点蜡?

辛一剑无奈,只能又嘱咐一句:“我说哥儿,一会子咱少说话,莫要『露』了马脚才是,咱回车里坐着如何?回头山风皴脸面,那就难受了。”

小伯爷心里雀跃,连连点头答应,回身坐在了车里,靠在一床干干净净的棉被之上。

咱这便是青布棚子辕车,那也是讲究的车儿,拉车的是上好的大青骡,车架硬木制,轮子都上了精铁包片儿,车内铺的是双层羊『毛』毡儿,可不是藤毡。

那桐油布裹着的车篷厚实又严密,除了颠簸那是风吹不透,雨淋不到,怕他委屈,满车座下面格子里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……

以往官员赴任,七八品的实在老爷也就这个配置了。

可小伯爷并不觉着如何,反倒是处处新鲜,铺的羊『毛』垫都翻起来看了两次。

没办法,“乡下”孩子没有出过门。

夜『色』中火把摇曳,这十几辆车就相跟着慢慢悠悠入了风岚山下,远远看到那显眼的大车店火把,借着些许光线,谢析木便撩开车帘,砸吧下嘴儿道:“就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