佘万霖睁眼看向他,却见栽师表情很是激动的将手里的杯子反转过来,果见杯底刻着十五二字,便更愕然问水先生:“你竟舍得?”

水先生轻笑,提壶又给他们倒了茶水,这才笑着说:“有何不舍?器本来便有它的作用,再者,陶十五已入我门,这样的杯子别处不能有,可我红船之上招待贵客,还是不缺的……”

栽师先是惊愕,最后竟有些失态道:“什么?陶十五竟,竟入了红船?这如何使得?这如何使得!一代大家,虽是女子也凭这一手可流芳千古了,这,这怎会这样?”

水先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却对佘万霖说:“小贵人觉着这茶汤可好?”

佘万霖低头认真看茶汤颜色,竟是汤色淡然,微微一嗅香气似有若无,不争不抢,又喝了一口才点头道:“往日,往日与长辈,还有学里的熟人也学了一些溢美之词,特用来夸赞茶汤的,可如今就剩个好字了。”

水先生笑了起来,甭看人家年纪到了,可张嘴牙齿皆在,还很白。

她笑完才说:“这茶名叫朝颜,是最愉悦乐心之茶,乃是我的妹子想您被迫从家里出来,这一路必然心思焦虑,特特取出来与你饮用的。”

佘万霖道谢,心里暗自惭愧,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,这是给多少人添了麻烦?

栽师却又在一边惊愕起来道:“朝颜?卓甘娘不是早就死了么?如何成了你的妹子?!”

这老头儿说话总是不招人待见的,水先生不想搭理他,水都不给他斟了,却看着佘万霖说:“我观小贵人满眼困惑,今日得空我便与你讲几个故事吧。”

佘万霖放下心事,点头称好。

红船不小,后面显见是有客房厨下,甚至当中最大的舱房能供十数位乐师演奏,十数位花娘舞蹈的。

那里面可谓奢华,然而水先生却不想在内招待小贵人,却在乘风破浪常被水洗的船头招待,可见慎重尊重。

佘万霖心思机敏,很快察觉出好意,便再次道谢,载师又是一声轻哼。

也就没多大一会儿,清秀干净的一排七八岁的小丫头捧着各色点心吃食出来给客人佐茶。

她们显见也是想听故事的,放下茶点便安静乖顺的来到水先生背后跪坐下,当成听功课般,认真听讲的样子。

水面清醒的鱼儿越来越多,方才的热闹便渐渐散去彻底闲适了。

水先生捧着茶杯看着笑道:“老身这故事有些长,却是早就想跟旁人表述表述的……”

佘万霖看她杯中无水,便从小碳炉上取了茶壶,慢慢帮她斟满说:“晚辈如今有的是时间。”

几个小丫头轻笑起来,更有一个从袖里取出一个荷包丢过来。

佘万霖抬手接住,打开荷包却见是一小袋盐豆儿,便认真道谢,那几个孩子笑的更欢了。

水先生姿态优美的谢茶,抬脸笑着说:“我可不敢充你的长辈,你的长辈是什么人?是与民休息,轻徭薄赋的帝王,是给了水上人家实在生路的贤德郡王,是庇护大梁的一代名将,更有我们这些女子最最敬仰不过的榆树娘娘……”

佘万霖忙道一声谦插话:“您不要这样说,不瞒您,您说的这位榆树娘娘晚辈并不认识的。”

更不知道为何她要搭救自己?

水先生错愕,认真想了一会,表情便越发的佩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