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如意神情笃定道:“回老先生,这个更简单了,红花市那边挺乱,就寄生着前朝宫里跑出来的一些,呃……老先生,我就假意玩耍,问了几个人,他们也是一样的,就,就总是不会认错的……”

百如意说到这里,就悄悄去看佘青岭的脸色。

佘青岭却毫不在乎,此刻已经调整好情绪,还满眼鼓励的笑着对百如意说:“你这孩子,精明伶俐的过分了,说吧说吧,没事儿。”

百如意这才道:“是,那些内官公公虽是乔装打扮,却不知道坊间并无机密,是谁也认识谁的,不说旁的地方,我家那条街今儿谁家买了二两肉下锅,街坊也是清楚的。

您不知道,越穷的地方大家越闲,他们倒是分了铺子,这边入一点那边入半斤,还分了天数去买,可在铺面外面寄生的老街坊多了去了,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。

他们倒是小心,伪装了胡子,还穿了高屐顾着挑担,骡车,又是出城又是入城,还走街串巷的……可这些苦劳力晚上休息吃酒的大车马店儿,却在一起的。

便是不宽裕,不入车马店儿,他们也是在燕京外城贴城门搭棚子住,那修鞋的就跟修鞋的住一堆儿,也是相互壮胆有个照应的意思。

晚上回家去,你今儿揽了什么买卖,你今儿在谁家看到谁了?这是都知道的。老先生,燕京……在团头的地方是没有秘密的。”

最后这句话,是百如意对世道的叹息。

听他人小却语气沉重,佘青岭到笑了:“你这小孩儿,倒是人小操心多。”

百如意有些羞涩,脸也红了,他是很崇拜佘青岭的,这份崇拜要随他老根上说。

那高不可及的,自己祖父都挂在嘴上的神仙离自己这么近,还成了亲戚,他能不高兴么,就多少有些话多。

听到佘青岭开他玩笑,就心里美滋滋,还解释呢:“先生,我跟街里姨伯们亲了,也是知道他们的为难,更知道他们都是好人,可前朝燕京大油坊商税月三十贯,我朝却要五十贯,他们日子便煎熬了。”

难得佘青岭能与这小儿平等交谈,便耐心跟他说:“可是农税却是降了的,我朝不若前朝压制商户,若他们家里做了三代商,他们的孩子是可以入官学读书,能考学的。”

百如意眼睛一亮,很是高兴道:“原来如此,这是好事,可惜他们不读书也不懂官家公文,回头我定会常常与他们说好处,街坊便不会煎熬只会高兴了。”

真是个难得的脑袋清晰,心里伶俐的好苗子。

佘青岭听完也是震惊,震惊完,竟好笑了。

他无奈的摇头,叹息完才对陈大胜道:“你这姨姐认的好,这孩子也好,好好教着,莫要耽误了他前程。”

又见百如意半张脸用面具隔着,便温声道:“你的事情我清楚,从前事从前去吧。你也不要心事太重,燕京人口这般多,谁会注意你个小儿?你还小,长几年就好了。

我那府里有个好府医,他对刀伤一类倒有些家传的手段,回头让你姨夫带你去看看,该治治,该收拾就收拾,还是好好读书才有大出息。”

百如意却说:“老先生,我不喜欢读书了,就喜欢做团头,也喜欢给我娘做儿子。”

他也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这位,人家没让他喊亲家爷爷,就只能喊老先生。

佘青岭就是个好意,人家不想读书,他也不能强求,如此便笑笑,拍拍那张单子道:“那就算了,今日兹事体大,你母亲存下一点家业不容易,这事儿,你就忘了吧!”

陈大胜表情肃正起来,也对百如意道:“记住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