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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天气,不冷不热,衣衫干燥。

昨日太忙,霍五蓉本想在家睡个好觉,不想大早上,便听见窗外有人唤她:“霍九郎,九郎……”

真真下阴咒索命一般的喊法。

实在无奈,霍五蓉只得起了,蓬头垢面丝毫不讲究的推开窗子,对外便骂了起来:“追魂呢么?你家长辈教的实在好!你南中会馆离了我会死么?”

门外喊话的伙计吓一跳,霍五蓉不知羞,反倒他羞涩起来了。

又想起柜上的事儿,他又讪笑的挠挠后脑勺道:“霍团头赎罪,实在是慌张了,就失了礼数,您甭跟小的较劲儿,小的就是厨下帮衬的土坷垃,您一拍小的就碎了……”

霍五蓉烦他这样,便咬牙切齿骂道:“你是给孤老□□的茶壶么?话多的要割舌头了,说你娘的正事儿!”

这位吐吐舌头,这才正色道:“劳烦九郎跑一次,实在是紧急的事儿,有南中六十多个游学的先生明儿就到,又有大娘娘五月里过寿这事儿,咱南中百戏的爷们马上也要到了,实在人太多,家里放不下,咱们掌柜的意思,这事就得您出头了……”

霍五蓉有些烦躁的一拨拉头发,有些气闷的关窗进屋,到底换了衣裳,迈着男人的步伐与那伙计去了。

燕京城四十六坊市,南来北往,闲人乞丐,寺庙河道,饮食杂卖,艺人匠作,各种会社,□□,锦体,蹴鞠,斗宝,普渡,清音……真龙下榻,天下中心,呼啦啦你来我去,人多了便有了民间的规矩,有了社团,有了团头儿。

历朝历代,团头儿这行当本跟行老的作用是一样的,都做各色行当头儿之用,最老的时候,团头只平衡管理泥水瓦匠,裁缝修裱的力工琐事。

可大梁朝来了,改朝换代当口,本该做主的行头却躲了,这时,燕京城里便出了一个有担当,叫做姚春风的老团头。

这位老先生了不得,他家早以前本是管着燕京城内大小阴阳先生的团头,到了他爹那一代起就开始团结各街巷的神婆,卜卦等玄门阴阳,划了地盘,定了行价,规范了偏门,开始德高望重起来。

等到了姚春风这一代,就是子承父业继续管着偏门营生,一辈子靠着脚头的勤快,心性的灵气儿,也是不坠父风,有些威望。

然,谁也没想到,呼啦啦老天爷一顿大石头砸下来,改天换地新帝登基,大梁朝来了。

也就在这个当口,兵荒马乱,天灾,那有点办法的各业行头便没有拧成一股绳,纷纷外逃了。

倒是从前走偏门的这些小团头们,在姚春风的带领下,他们开始隐秘的帮衬起街坊来了。

那会子都不敢出门,家里没有粮食断顿了,想典当东西找小团头儿。家里出了急症病人,找团头儿。家里死了人,想出城掩埋,找团头儿……

那城看上去是死的,可团头们提着脑袋,就如一根根线,在姚春风的带领下,把燕京盘的还有些人气,渐渐复苏。

到战争平,规矩起,律令又是律令,燕京各行,各社,各会,早就对团头们心里感激,信重拜服。

至于早以前的那些所谓行老,行头,就丢在一边儿了。

用你的时候你不在,收会钱的时候,你们回来了?那就不好意思了,如今燕京四面八方,有水有油,团头的买卖,那是人家姚老的山头。

总而言之一句话,有大善行大德行的人便是你不想上位,事儿做到那儿了,大家伙儿就信任你。

那既有大团头儿,就有小团头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