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几番燥热终于迎来连续几日的阴雨, 瞬间这燕京日子便好过了。

每天去老宅替七茜儿问安的婆子回来说,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抓了一窝猫, 一养便是三只。

她也大度了,忽就放过人家崔家太太,再不跟人家刻薄了, 还跟谁都是笑眯眯的,也舍得拿出自己藏起来的料子,说是给李氏她们的孩子制衣衫呢。

难道?是有事情发生了?

可人家老老小小却都对媳妇儿们隐瞒了。七茜儿不傻, 枕边人睡的好不好,精神气象如何, 她是清楚的。

陈大胜从前睡觉偶尔会失惊, 还分成一段一段的睡,七茜儿比他警醒,他有点动作就都知道。

可这段时间不同,他能睡整宿,也不惊了。

这人能好睡,精神头心情便好, 恰巧这日休沐, 爹从宫里派了教授礼仪的姑姑来家上课, 陈大胜便赖在课堂不走了。

这段时日陈大胜开始返小, 还露了孩子脾气,七茜儿在边上吃苦,他就趴在案几上嘿嘿嘲笑,让他走也不肯, 时不时还学会捣乱了。

姑姑姓贾,都四十多岁了,她是从前朝就在宫内,负责训练秀女礼仪的姑姑,说是脾气很好的。

人到家里,七茜儿才知道,人家是不跟你发脾气,却绝对有耐心,从她每天睁眼收拾停当出门,她便守在门口将三枚挂在丝带上的铃铛,拴在七茜儿的腰上。

人不跟你发脾气,就一样东西学不会,她能重复教你八百遍,都不嫌烦的。

那铃铛是最轻灵那种,只要坐卧行走稍微不端正它就会响。这入了京,兴许再过些年还能做郡王妃了,这从前不讲究的东西,现在便得学起来了。

不大的厅堂内,转圈摆着类似阶梯的东西,七茜儿便挺胸拔背正头平视,步幅不得大,后脚跟接前脚尖儿的小步行走,礼书将这种步伐形容为,堂上接武,便是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的,慢慢,慢慢行走。

汇报账目的婆子来来去去,也见怪不怪,该怎么汇报便怎么汇报,七茜儿也面无表情的接受指导,一边练习,一边儿管家,也算是两不耽误。

她学东西的态度是相当好的,从不说累,人家怎么说,她便怎么做,更不会像旁人那般抱怨。

任何学习对她而言,那都是成长,都是极其珍贵的机会,她又怎敢说烦,她本就出身不高,如贾姑姑所言,毫无基础必就要吃大苦,这才能坐卧行走皆显仪态。

可到底是不习惯,今儿在越阶的时候,铃铛就响了一声。

一块打人并不疼的板子忽伸出,啪~的就板在七茜儿的背上,堂下婆子立刻肃然,可……却有不合时宜,嗤嗤嗤的笑声于正中处传来。

七茜儿从木板搭建的台阶走下,路过端果子侍奉丫头身边时,她便笑的“优雅”,微微翘指头拿起一枚果,反手就掷了出去。

陈大胜满面是笑的抬头,接了果子,却语气夸张的低声喊了一句:“哎呀,四奶奶好狠!”

说完咔嚓咬了一口果儿,边咀嚼边问:“我说,贾姑姑。”

甭看贾姑姑年纪大了,人家这礼仪是真的润到骨头里去了。

听到小祖宗喊自己,贾姑姑便收了板子,将双手慢慢放在小腹极合适的位置,这才将身子半转,露出特优雅的笑容问:“陈侯有何吩咐?”

啧,这姿态漂亮!跟人的长相没半点关系,反正,就怎么都是个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