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做了个梦,是噩梦。

他梦见奚暮快要死了,自己却并不打算去救他。

眼睁睁看着对方胸腹被乱剑刺烂,看着他的血流淌不止,染红一大片白雪,直到对方尸体凉透了,自己才从隐匿处走出,趴在再也没有心跳的胸口,感受不到余温。

他从奚暮满是鲜血的怀里,掏出个烂果子吃了,像是捧着一颗心慢慢咽下,一点也不甜,他越吃越渴,喉咙痛得厉害,冻得苍白的双唇似染上胭脂色,诡丽凄迷。

雪越落越大,他如火般热烈的红裳渐渐被雪披成银霜胭脂红。

拽着尸体,拖着微跛的腿,他走地很吃力,赤足踏在雪原上,早已冻地麻木,足踝还拴着红线穿就的两枚小小金铃。

响声清脆。

越过几百年时光,隔着层峦叠嶂的迷乱岁月,铃声不复清脆,渐渐喑哑,像喊坏了的嗓子。

却越喊越悲伤,越喊越凄厉。

眼前画面凌乱起来,像是被击裂的镜子,化作一块块碎片,无数声音,或叱责,或怨愤,或叹息,或哭喊……

一股脑,袭入他耳膜,吵得他头疼不已。

他伏在凉透的尸体前,满手血,往男人怀里挤。

“奚暮,我冷,你抱抱我吧。”

没有回应,只有冰凉尸体。

他站在望不见尽头的长阶前,雪落满身,足底刺痛,腕上拴着看不见的锁链,一动弹,便哐铛作响,他伸出手,攥住男人衣角。

“我疼,奚暮,我疼……你抱抱我。”

这次有了回应,男人挥剑斩断长袖,断了与他之间微薄的缘分。

“我当为你计深远,我应为你思前路。奈何寿数有尽时,天不许长久。”

“我的阿灵,你以后,该怎么办啊……”

“这罪,你认是不认?”

“如此荒唐的谎话,倒是张口就来,甚至编排到本尊身上。”

“谎话连篇,你一只凡尘境的小妖如何生出凤凰内丹?”

左耳听见的是温润的叹息,是恋恋不舍,是憾恨,是怜惜。

右耳听见的,却是冷漠狠戾,寒潭浮冰,无情的审判。

吵闹不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