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眼皮一抬,已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。 我紧张到甚至没能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。 三哥挺拔着脊背站在我面前:“父亲。” “找到了?” 三哥沉默一瞬:“阿狐她……在山上迷路了。” “迷路?”爸爸冷冷道,“弄伤了人就躲起来,老三,这是你教她的?” 三哥头低下去了一点,我望着他后脑勺根一片黑色的发茬,生出些复杂的愧疚。 因为我,三哥才会被爸爸在众人面前这样训斥。 “抱歉,父亲,阿狐还小。” “还小?我记得,她前几天刚过十八岁了吧。” 二哥也在一旁帮腔,脸上笑容放肆:“是啊,十八岁,我前几天睡的女人才十五岁。阿狐十八岁,可以做女人了——” 我当然知道二哥什么意思,心抖了一下。 三哥也知道。 我看不见的角度,三哥脸色微变,他冷沉着眼望向二哥。 “老二。”爸爸打断他,“不管怎么样,阿狐是你妹妹。” 二哥这才噤声。 爸爸说:“但也没说错,阿狐十八岁了,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。” 我心跳越来越快,头也越来越低,无法面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,它沉沉的,如山一般,冷漠残酷地朝我压下来。 我害怕地抓住三哥的衣角。 三哥微微垂眸看了眼我。 我听见他说:“父亲,阿狐从小发育比别人缓慢,她不着急。” “不着急?那老三你呢,你年纪到了吧。” “……” 之后他们说什么,就不是我能听的了。 我被爸爸罚了两天禁食与禁闭——爸爸让人将我锁在一个四面白墙的小房间里,没有床,没有窗,没有任何家居物品,只有满眼寂寥的白色。 爸爸知道我害怕什么。 小时候,我被母亲丢弃过一段时间,在贫民区乞食为生,怕饿。后来母亲终是狠不下心,又把我捡回去,她接待客人的时候,就把我锁在衣柜里,我从此开始害怕封闭黑暗的环境。 至于为什么把我关在这样一间只剩下白色的房间,而不是全黑的环境,我想,应该是怕我真的死掉吧。 爸爸的手段是让人活着受罪,而不是舒服受死。 没有日光星辰,没有钟表,不知时间流逝,仿佛漫长的一生都浓缩于此。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不断晃过,我也从愤怒渐渐变得绝望。 我毫无生气地蜷缩在地上,肚子上似乎紧紧地被人勒了一根麻绳,肚皮与腰粘连在一起。我闭上眼睛,想象着空荡荡的肚子里搅烂的血肉。 最初,我会哭着喊三哥,没有回应,没有人来救我。 后来,眼前的世界被白色淹没的时候,我开始啃咬手指,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,干裂的嘴角浸了血,嘴里尝到血锈的味道,鲜红的一滴滴落在地上,眼前终于不是只有白色。 门开了。 三哥一身黑闯入这片白色中。 “阿狐!” 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心,跑过来,抱起我。 我不想说话,任由他抱起。 三哥带我回到我们的院子,进入熟悉的环境,我才找到一丝得救的感觉。 我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,哭着问他:“三哥,你为什么不来救我?” 三哥咬着牙没有说话。 医生给我挂了营养液后就走了,佣人送来一碗白粥。 三哥端着碗,舀起一勺,吹凉,送到我嘴边。 我撇开头。 “阿狐,听话。等你身体好一点了,我让人给你做你喜欢吃的。” 我仍旧不说话,眼泪啪嗒落在被子上。 三哥用指腹抹去我脸上的泪。 “对不起,阿狐,三哥没保护好你。” 他道歉。 于是我心软。 泪水汹涌。 三哥抱住我,我发了狠,张嘴一口咬在他裸露出来的脖子上。 尝到了熟悉的锈味。 三哥只是抱着我,微微蹙眉,却没有推开我。 这就是我们的和好了。 天快亮的时候,赵晴方轻轻拿开自己腰上的手,静悄悄地下床,离开了赵晴好的卧室。 他回到自己房间,打开灯,黑色的衬衫被熟睡的赵晴好弄得皱巴巴的,胸口处糊满眼泪。 他想到刚才阿狐抱着自己哭睡着的样子,心脏就泛起一阵疼。 疼过身上的伤口。 他脱下衣服,后背满是新鲜的鞭痕。 阿狐弄伤了徐绘,父亲当然不会轻易原谅她。 在寻找因害怕跑掉的阿狐之前,赵晴方先去了一趟主院,跪在主院的大厅里,恳求父亲原谅阿狐的一时过错。 赵启功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。 老大去世以后,老三就是他最看中的接班人。 赵启功觉得他最像自己,表面被自己驯服——但野狼怎么可能真正低头。 赵启功对他诸多满意,唯独一点不好,便是太过于疼宠妹妹。 他觉得赵晴方快把他那个妹妹养废了。 对赵启功而言,女孩,到了年纪,身上没有本事,就送去联盟。 赵启功不赞成赵晴方对她的养法,先前一直没管,是因为阿狐还算安分。 现在不行了。 弄伤了大客户的女儿,怎么着也要给人家赔罪。 赵晴方用三十鞭刑,换了赵晴好本该挨的三鞭。 父亲的鞭刑,鞭鞭皮开肉绽,阿狐是绝对受不了一鞭的。 另外,赵晴好的禁闭惩罚也是不可避免的。 赵晴方私底下,让人换了关着她的房间。 可赵晴方知道,即使这样,她也会恨自己。 恨她的三哥不够强大,不能保护她。 他们都是父亲手下豢养的宠物。 此事一过,父亲不会答应他继续将阿狐养在身边,除非—— 他答应和徐绘结婚。 —— 考虑到一些必要的情节,穿插一些第三人称描写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