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连城头的守军都没考虑过在石岭关安然无恙的前提下,会不会有一支敌军飞到清源城下。

但它就是这样飞来的。

那个守军最初是在低头往城下看。

五万石的粮食,要多少牲口去拉?那些牲口全放进城内是很不容易的,且又脏又臭,那就只能放在城外。

晋宁军来了,不仅要粮食,对这些牲口也进行了一下征用,现在当然还得吐出来,在城门口处,运粮的商队和这群底层士兵“贼配军”之间就爆发了一些规模并不算很大的争吵,谩骂,比比划划,互相问候对方的身体状况,家庭构成,以及各位列祖列宗的近况。

这个守着西城墙的士兵就被吸引了,不仅自己向城下看,还喊了几个一起在城墙上站岗的士兵往下看,津津有味地吃起瓜来,以至于忽视了在西面山上,渐渐集结起来的黑点。

那些黑点在山坡上并不显眼,况且他们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,他们只是用肉眼衡量了一下山坡的高度、坡度、与清源城之间的距离,以及清源河是不是已经冻结得彻底,在那之后,他们就骑上了马。

他们的号角声没有传进城中,他们一开始的马蹄声也没有传进城中。

当大地不同寻常的震颤传到夯土筑成的城墙上时,城下争吵的士兵与商贾也意识到了什么。

他们与城上的士兵不约而同,一起向着山坡的方向看过去。

但女真人的马蹄经过下坡的充分加速后,已经快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——在那一瞬间,他们甚至没有产生真切的惊慌,他们心中还只是诧异,不明白这些身着甲,头戴盔的人是从哪里出现的,他们旗帜上的图案又为何那样陌生。

最愚鲁的那一个车夫甚至连旗帜都没有看清楚,但他记住了那面旗帜的触感。

它自他脸上拂过,轻柔得像是没有任何质感,却冷得让他的骨头都结冰了。

敌袭!敌袭!

城上的守军原本想要跑向钟楼的,可城下有人弯弓搭箭,一箭便射穿了他的头颅!

但有人在他身后跑过去,跑向了城楼上那口吊着的钟。

“生狼烟!”又有城门官的咆哮声响起,“快生狼烟!贼人入城了!”

贼人入城了!那岂止是贼人,他们像寒风一样冲进了清源城,横冲直撞,所向披靡,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有的刚要上前,就被一枪戳翻,还有的想要关闭城门,也被一刀砍翻在马下。

那个城门官是坚持得最久的,他甚至组织起了二三十个士兵,想要将贼人赶出城去,但敌人的马蹄比他的脚步更快上一步。

那个为首的武将像个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样,他将手中那根闪着寒光的狼牙棒从城西往东杀了一条街,狼牙棒上沾满了热气腾腾的黏腻猩红。

这条街上就暂时没什么活人了,甚至连这条街的尽头,清源城的东城门处,也再没了一个站着的士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