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上皇躺在榻上,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是流着眼泪指着自己的好大儿!好大儿就握住爸爸的手,撕心裂肺,“爹爹!爹爹!”

“官家这是要传位给太子,太子还要担起宗庙,不宜太过忧伤呀!”

“我不做官家!”太子哭叫道,“我要爹爹!爹爹!爹爹!”

周围一群大臣就劝,太子就是不应,就是抓着爹爹那只白皙得不见一点褶皱的手嗷嗷嗷地哭,嗷嗷嗷地叫。

据说最后太子一辞再辞,辞而又辞,跪在地上辞,趴在地上辞,辞到不能再辞,被大臣们使出老赵家的绝学,架起来披上黄袍,官家那只手才总算放下,哽咽着点一点头。

反正场面就是感天动地,简直要孝死个人了。

披着黄袍的新任官家被架到垂拱殿见群臣,总算是慢慢地止了泪。

但他还不放心。

“爹爹那几个心腹中官,”他哑着嗓子,小声问梁二五,“都盯着吗?”

“都看着呢。”梁二五也小声答。

“万一爹爹要出京,”新任官家说,“你须得快些告诉我!”

梁二五的脸皮就一抽一抽的,差点说不出话来。

但他们这些伺候皇帝太子的宦官都是一等一的人精,他知道说点什么话最能安抚这位新官家。

“咱们东宫里的车马也备齐了,”他说,“若是太上皇真出京巡幸,咱们跟得上!”

赵桓终于彻底放心了,将僵着的身体慢慢往椅子里缩一缩。

这椅子其实坐起来并不难受,尤其你想到它代表的许多东西,再怯懦的虫豸坐上去,都会产生一种虚幻的错觉,以为它代表的东西就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。

“爹爹前日可见过种师道?”新任官家忽然问了一句。

梁二五就凑上去,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后,迟疑了一下,又嘀咕了几句。

“是么?”赵桓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,“这是爹爹的意思,还是九哥的意思?”

“官家细思,而今官家御极,乃是太上皇身体有恙,不得已之故,太上皇身体若是康健了,又闲了下来,小儿子总是更亲近的不是?”

赵桓就静静地盯着垂拱殿上的一块砖,夕阳照进来,将它被磨损的部分都掩盖了过去,像是一面金灿灿的镜子,照出许多古老的幻梦,他就在那幻梦里长大,接受的一切教育都与那个梦有关。

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