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学立使劲点了点头,腿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。 有赵厅长这句话,他是半点小心思都不敢耍了。 郑省长年纪比赵厅长更长一些,看她仿佛看自己的小辈,他听完这话也不恼,笑着冲赵厅长点点手指。 片刻后,郑省长面容端肃道:“小赵同志,这个事情还是得你来办,近些年高考恢复了,全国信息闭塞这样的事情恐怕不少。咱们呀,干脆把这次的事情立个典型,就算不能解决这一全国性的问题,好歹也能起到震慑的效果。” 赵厅长:“领导说的是。” 程晓珍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,悄悄的捏了捏拳头,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盼望回家过,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刘厂长一家的嘴脸了。 “老刘,我悄摸在厂里打听了,程家人还是正常的上班下班呢,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知道这个事。”曾秋萍本来还有些紧张,等打听下来那点紧张彻底没了。 “会不会是你杞人忧天?咱们事情做的这么隐蔽,女儿都已经在大学上学了” 刘厂长下意识的反驳:“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?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?也是当初事情太多,没把程家事做实,要不然根本不会有这些隐患。” 曾秋萍被骂了一句有些讪讪,“你打电话给女儿了?女儿那边怎么说?” “她说什么都没有,还说这次考试大概又要考砸了,叫我们花点钱给她买分数,不然恐怕毕不了业。” 说起这个刘厂长就来气,进了大学有什么用?每次考试不是低空飞过就是不及格,真这样混下去,想要拿到大学毕业证简直天方夜谭。 也怪他当时脑子充血了,竟然答应了女儿的要求,眼下说什么都晚了。 既然走了这条路,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。 “我记得程家那个小子这两天值夜班,你去准备点钱,找人装他衣服口袋里去。另外叫王刚那几个保卫科的,到点就巡逻,争取给他抓个正着派出所你是不是还有个认识的人在派出所?叫他带着同志们过来一趟,多准备一点礼,咱们不会叫他们跑空的。” 刘厂长这次准备多花点钱,一步到位。 曾秋萍觉得自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,但是扫见刘厂长阴沉沉的脸,还是忙不迭应了。 程诚这两天确实一直在值晚班,这不等会儿吃过晚饭又得去厂里。 钱素梅吃着饭,脑子里想的还是女儿:“也不知道晓珍那边顺不顺利。” 女儿一直挺聪明的,高考失败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次很大的打击,钱素梅盼望着这回老天能眷顾女儿。 “应该没问题。唉,可惜我就是个普通的劳动工人,没法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生活。”程学良给妻子夹了一块肉,自己扒饭扒的起劲。 钱素梅回了一筷子肉给他,“你瞎说什么呢,要是没有你,我现在还在村里给我妈磋磨,现在能自己当家做主,还能住这么大个房子,我已经足够知足了。” 程学良闷闷的点了点头。 程诚是个神经大条的,很难体会父母语气中的遗憾,他吃完饭嘴巴一抹,上班去了。连钱素梅叫他注意安全,早点回来,他只是摆摆手。 钱素梅摇摇头:“怎么就没有女儿一半省心?” 晚上程学良不用上晚班,帮着家里把碗洗了,地拖了。 钱素梅正和他商量,估摸着明天女儿要回来了,要不要去买点菜、肉,给孩子们包饺子吃。程诚和程晓珍最喜欢吃饺子,小时候为了能吃上饺子,能念一个月。 两个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,仿佛还近在眼前,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? 夫妻两个说的热闹,门外却传来一阵响亮的拍门声。 “哐哐”“哐哐”力道大的震天响。 钱素梅皱着眉,打开门看见张红问,“怎么了?” “婶儿,你和我叔快去厂里!诚子哥,叫人、叫人抓起来了!”张红跑的直喘气,一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。 程学良听见动静,一边穿衣服一边出门:“不是好端端上班呢么?怎么了?” 张红:“我也不知道!保卫科和派出所的人都来了,我妈见情况不好,叫我马上过来找你们!” 得亏这里离厂房不远,要不等他们赶过去,程诚早就给抓走了。 要么说是邻居呢,平时针锋相对的厉害,但也就打打嘴仗,真有事还是第一时间站在老邻居一边。 程学良夫妻对视一眼,谁都没吭声,大晚上的步子迈的飞快。 还是在厂子后头的那片空地上,之前是王国军在这里接受大家的批评,眼下却换了个人,变成了程诚被人押着站在这里。 底下是乌压压的人群,身后站着的是天面无私的公安。 程诚甚至都不明白,他不过就打了个盹儿,怎么醒来就成小偷了,关键是他的口袋里还真莫名其妙出现一万块钱! 程诚发誓,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。 他也不知道,钱为什么自己长了腿儿,跑到他口袋里去的。 刘厂长看着程诚懵懂的样子,心软了一瞬,很快又化作坚定! “程诚,上回你给厂里救火,我谢谢你,敬你是个优秀的小同志,甚至还让你转正成为正式工。但是我万万没想到,你竟然去财务科偷钱,一偷就是一万块!一万块啊,同志们,我虽然是个厂长,但我所有的工资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一万块!” 程诚头摇成了拨浪鼓:“刘厂长,我不是、我没有!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口袋里会有这么多钱!” 蒋奶奶是看着程诚长大的,当然不信他会偷钱,“是啊,领导,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,我们看着诚儿长大,他不是会偷钱的人。” 梁金凤也说:“诚儿从小就住在我家隔壁,这孩子是有点虎,咋咋呼呼的,小偷小摸的绝对不会干。” 就连张红的妈见程诚那样,也有点不忍心:“领导,要不您先把情况问问清楚,问问清楚再说?我们可千万别冤枉了孩子。” 刘厂长笑笑,他当然要说清楚,不说清楚怎么顺利的把那一家子人弄到农场去? “好,既然大家想说清楚,我当然是愿意的,我也怕冤枉了孩子。王刚,你来说。” 王刚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,长得牛高马大,虎背熊腰,他一直在保卫科工作,大家进进出出就没有不认识王刚的。 程学良和钱素梅已经到了,两人紧紧的盯着王刚,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。 王刚:“我们保卫科每天晚上都要巡逻,一是要保证器械和库房安全,大家都知道纺织厂是最怕火灾的。第二,当然是保证大家的安全,咱们厂子大,人口多,就怕有居心不良的人混进来。” “说起来也是巧,九点多的时候我们几个刚好巡逻到程诚在的一车间,想问大家伙有没有什么异样,结果这个家伙看见我们就要走,好像急的不得了。我们摁住他的肩膀,都没说几句话,就从这人口袋里掉出来一万块钱!后来就有财务科的人来说,财务科的钱不见了” 王刚:“不是这小子偷的还有谁!怎么就这么恰好呢?他要是没偷钱为什么要跑?” 程诚气死了,晚上值夜班打个盹正不正常?打盹被尿憋醒正不正常? 他都说了,他那是着急上厕所才急着走的,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! 程诚:“我真的没有偷钱!我是着急上厕所!上厕所你们难道不跑吗?” 李公安冷脸看着程诚:“那你说说,你身上的钱哪里来的?” 程诚:“我” 他要是能解释清楚,就不会给人押着呆在这里了! “爸、妈,你们信我,我真没有偷钱!我又没谈对象,暂时没要结婚,家里才换了房子,我为什么要偷这么多钱呢?” 钱素梅一下就哭了,她不信自己的孩子是个小偷。 “程诚,妈信你,妈信你。” 程学良:“爸也信你!你绝对不会偷钱的!” 刘厂长叹口气:“你们就是程诚的父母吧?本来我是挺看好这孩子的,你们看看这事,到了这个份上根本就说不清了再说这钱总不会自己长了腿,自己走到你们儿子身上吧?” “我自己也是当父母,能体谅你们的心情。本来也想把这事捂死,捂严实,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” 李公安:“刘厂长,你就是太心软了!这事就是改上报到我们所里,这种偷窃的行为一定不能姑息!” 为程诚说话的邻居们见状都沉默下来。 在明晃晃的证据跟前,怎么辩驳? 难道这事真是程诚干的?可他图什么呢?但看刘厂长的样子,也没动机故意弄程诚啊?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,刘厂长说:“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,又正好给我们抓个现行,你们派出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?我是挺喜欢程诚这孩子的,但是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做错事的后果。人你们带走吧。” 刘厂长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,就是钱素梅和程学良都很难从中挑出错来。 可程诚一旦给人带走,他这个罪名可就定下来了,这辈子身上都会带上污点! 程诚吓哭了,小山似的青年头一次在大家跟前哭鼻子:“我没偷钱,真的没偷钱你们信我” 刘厂长:“小伙子,好好改造。” 钱素梅见公安要将儿子拉走,哇一声哭了出来,她紧紧拽着儿子,“公安同志,这里面一定有误会、一定有误会” 李公安:“哪儿还有什么误会?” “就是有误会!偷钱的动机是什么?我哥要偷钱,是通过什么作案手法偷的?财务室没有锁门吗?根据规定,偷窃满一万块钱,刚好达到需要劳改下放的程度!请问李公安,我哥偷钱为什么偷的这么好?” 程晓珍冷着脸站在黑暗中,一声声的质问掷地有声,让李公安和刘厂长一时哑口无言。 “还是,这其中其实经过了某些人为的精确算计?为了掩盖某些人不为人知的丑恶嘴脸!” 程晓珍一步步走出人群,眼神毫不畏惧的和刘厂长对视。 “刘厂长,厂里不是你的一言堂,如果这些问题你都回答不了的话,我觉得你们没有资格把我哥带走?” 刘厂长很意外,他不明白为什么程晓珍会忽然出现在这里,不是说她去了外地吗? 但她来了又怎么样?终究是个小毛丫头罢了。 想通以后,刘厂长面色丝毫未变,“小同志,你问的问题确实是公安同志回去之后要询问的。不过,这些都是公安同志的事,咱们这些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公务人员的安排吧。毕竟,我们可没有这个资格代替公安人员探案。” 程晓珍听了这话不怒反笑,巴掌拍的“啪啪”响。 “不愧是刘厂长,这觉悟就是高。我想问下刘厂长,老百姓没有资格过问公安人员的事,教育厅赵厅长、省公安局汪局长、□□张书记有没有这个资格呢?” 刘厂长拧紧眉,起初不懂程晓珍说这话的意思。 可当他看见人群中慢慢走出几个大领导,还有什么不知道的! 糟了,这丫头根本没有去给自己办档案,而是去省里搬救兵了! 作者有话说: 前文的赵部长改赵厅长了。 去查了一下,确实省级是教育厅,国家级才是教育部 另,看完这张应该有姐妹觉得夸张,为什么大领导也来了,大家别忘了,领导们可是要“立典型”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