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虽如此,但随着她离开这个‘精神文明建设区’,进入货品展区,顾眉生也还是精神一振,本能地兴奋了起来。众人更是大哗道,“好精美的料子!好新鲜的样式!”

“听说张九娘的版样天下第一,如今看果然如此!虽失江南,但京城织造现在倒越发兴旺了!”

的确,这个区域虽然玻璃柜很多,里面展示了不少毛衣毛裤、围巾手套等商品,又有各种矿石、精美顽器、玉雕、宝石等等经过京城转手的特产,以及不知拿什么做出来,栩栩如真的烤鸭、卤鹅、奶酪、果干等吃食,令人好奇,但这些全都比不上展区中央一个极大的衣料展示区,这里还特别布置了灯泡,只见各色绫罗绸缎,在灯光下闪闪发光,还有各种成衣,穿在那木偶身上,款式令人好奇,又有大约是宫娥、侍卫的男女,时不时便走到展厅后方的布帘后头,换上新衣,面含微笑,在灯光下平举双手,缓缓转身,展示身上的成衣,叫人看得目不转睛,恨不得脱离队伍,凑近了仔细端详呢!

“这个纱裙子真好看!”

顾眉生身边,众女已经兴奋无比,甚至有人小声轻轻尖叫起来,杨爱也是一把揪住顾眉生的胳膊,“眉姐,你看那条纱裙,那是什么料子?叫做遍地金么?闪闪发光,又透得很,云雾一般,真好看呀!”

她自小就在买地长大,买地这里,对于丝织品虽然有生产,但在民间却没有太多穿着的机会,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整个买地气温都偏高,百姓们养成爱洗澡的习惯,那么衣料也要跟着常洗,如此一来,除非是某些特定的机会,否则一般就算是殷实人家也不会穿真丝衣服。因此杨爱等女,对于衣料完全缺乏知识,连名目都叫不上来,只知道夸奖好看,顾眉生也差不多,便是她年岁要大一些,但早在有人赠送这些厚礼之前,便已南下了,不过她眼力好,眯着眼读道,“这叫洒金蝉翼纱!”

“果然薄如蝉翼!真和云雾一样!”

“那还有素色纱,也是好看!不过要说富丽那还是一匹匹的妆花缎子好看了,有点像是刚才我们在金陵看到的云锦!”

“那是!但要说好穿,纱裙好穿!锦缎在我们羊城港的天气怕不是要热死人了!”

“不然,听说真丝都是透气的,而且这不都是短裙吗,以往的马面,之所以热不还是因为太长了不透气么!”

“这不能叫马面了吧?瞧着倒有些西洋裙子的意思——这穿起来可要方便得多了。”

任何时候,谈衣食住行,都是最容易形成讨论的,别说顾眉生等女,便连前后排队的人都迫不及待加入谈论,还有人在行道,“我们的裙子,都是所谓‘一片式’的,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——但你们看,这裙子可不是!这是抽绳的!那可要方便得多了!至少不比把腰勒得难受!穿脱起来也和裤子差不多!那裙摆都给缝死了的!”

大家一听,仔细一看,果然如此,顿时又是一阵轰然,彼此议论着,“那这样的话,是不是裙下其实可以不必穿中裤了——当然不能是纱料裙子了,但如果是锦裙、布裙的话,岂不是可以单穿了?”

这样的改变虽小,但对于如今的民间来说,简直又是一种开天辟地的变化了,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分析,“不对啊!你看他们的搭配,纱裙下当然还要穿裤子的了!哪有裙下不穿裤子的,光溜溜的两条腿,那岂不是……岂不是……轻浮浪荡到极处了?哪有人敢这样穿的!”

这就是一片的裙子所留下的印象了,尤其是敏朝多穿马面裙,这裙子实际上前后的裙门没有缝过,遇到狂风,可以直接吹开到大腿根部,包括平时坐立之间,如果不谨慎的话,也非常容易露出腿脚,这不穿中裤的话,风一吹就是两条大光腿,多么的不雅?哪怕是前些年的妖服狂士也很少做这样的装扮,为了贪凉打扮的话,不穿外裙,穿中裤在家,是较为合理的做法,现在突然说可以取消中裤,也难怪大家接受不了了——

在买地,裙装是少见的,大家多穿裤装,已经被视为离经叛道了,以敏朝从前的形制,买地如今的风气,就好比大家都穿着亵裤在外乱跑一样,好不容易大家接受了裤装,而且把原本的中裤发展为外裤,接受了在外裤里穿毛裤、秋裤御寒,把裤脚收口作为辨别秋裤和外裤的标志了,这会儿突然有人说,这种腰身抽绳,裙门缝死,有点像是西洋样式的裙子,可以把裤子完全摒弃,这一步又实在是超出了大多数人的底线了。

“不行的!不行的!”大多人都是直摇头,“这也太标新立异了!”

“哪里不行了?你看那裙长在小腿,还比如今一些外裤更长呢!那些力工、农人,或者是住在南洋的百姓,不论男女,把裤子挽到膝盖上的难道还少了?整条小腿露在外头,怎么就不觉得不雅了?怎么就不觉得标新立异了呢?”

有人不接受,但也有人或许是想穿裙子了,又不耐热,当下便回击起来,一时间,观看队伍停滞不前,大家这才知道为何在木工区速度变慢了,原来是前头服装区的观众舍不得走,不论是支持单独穿裙派,还是反对单独穿裙派,又或者是完全无所谓的,这会儿都是慢下了脚步,还有人嘘那些争吵者道,“别出声了!他们又要去换衣裳了,这裙子别的不说,真是雅相便当,看看他们还能换出什么新鲜样式来!也不知道这些衣裳有没有得卖,要多少钱!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