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慧有一瞬间的出神,看着余静好,心里生出一丝丝异样来,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。 余静好见沈慧看向自己打量的神色,心里一顿,马上垂了垂眸,“妈,我真的不想再回到余家了,我害怕我一会去,下一刻就会被他们给绑到王胖子家去了。”看起来无助害怕极了。 沈慧心里对女儿的担忧,对余家的恨意瞬间到达了顶峰,尤其就在前一秒,余爱国竟然拉着女儿挡在了身前。 “余爱国,我要和你离婚,离婚,离婚。”沈慧越说声音越大。 “离婚?”余爱国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慧,“沈慧,你疯了?” 离婚5 “对,你没听错。” 一旦那两个字说出了口,沈慧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轻快了许多,就好像一直禁锢着自己的某样东西,突然就挣扎开了。 是的,她要离婚。 她要离开这个自私自利,还没什么本事的男人。 从来,她不曾图过钱图过任何物质,只渴望家庭幸福,一家人开心的过一辈子。 可是,嫁进那个家里之后,她才发现,一切的一切都和自己的期望相背而驰。 小叔子两口子从来不cao持家里的一切,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,弟媳更是从来没做过家务,甚至连自己的内衣内裤都让她洗。 更别说小叔子家的那个儿子了。 在农村,家里条件都一样不好,吃鸡吃肉那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多尝两口,平时吃个鸡蛋都算是开荤了。 她至今记得,好好小时候瘦小瘦小的,五岁的孩子了,个头跟个三四岁的没差多少,有一回喂鸡的时候,葫芦瓢没拿稳,一下子撒了鸡食,婆婆上来就是又打又骂的。 后来,好好躲在自己的怀里哭的不行,喊着“妈妈,我饿,我没力气,所以鸡食才撒了出来的。” 那一刻,她心疼的不行。 求着婆婆说,让晚上给好好炖个蛋羹,只要一个鸡蛋就行,可婆婆呢? 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的,“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吃鸡蛋?她咋不上天?她也不想想,鸡蛋是她能吃的东西?再说了,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?就指着这几个鸡蛋换钱,你个败家娘们倒好,竟然只想着自己的闺女?这一大家子的人不要过日子了?” 她一向嘴笨,心里清楚婆婆说的不对,可自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? 是啊,这几年才刚允许家家户户可以多养鸡鸭,允许做生意,家里的鸡蛋是现在唯一能换钱的东西了。 可没过两年,弟媳生了个儿子,不说那侄子每天雷打不动的三顿鸡蛋,就是弟媳也是每天都有鸡蛋吃,有的时候甚至,还有鸡汤补身子。 那时候好好还小,有一回闻见家里鸡汤的香味,馋的走不动道,就那么站在弟媳的屋子门口,看着弟媳喝。 那会儿弟媳咋说的? “你要想喝啊,回家找你爹妈去。不过呢,你一个丫头片子,是没资格吃肉喝汤的。迟早是别人家的,吃了也是浪费。” 她刚从外面洗了侄子的尿布进来就听见了这一番话,那也是她第一次跟余爱国闹。 可结果呢?也不过是一顿毒打。 好像,就是从哪那个时候开始,她就习惯了似的,也不懂得反抗。甚至,还告诉女儿也要听家长的话。 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以为这个家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人情味的。 若不是眼前的事情发生了,她想,她这一辈子,大概就要如此的忍受下去了吧。 “余爱国,老娘告诉你了,老娘受够你了,和你过下去了。你要为了你弟弟一家做牛做马做到死,那是你的事儿,我和我闺女是不可能替你养弟弟一家的。”沈慧突然就冷静下来了。 伸手把拦在自己身前的沈平的胳膊稍稍推了推,在对方担忧的眼神里笑了笑,上前两步,径直站在余爱国的面前,紧紧的看着他的眼前,前所未有的有勇气,丝毫不见曾经的懦弱,“余爱国,你现在可以滚了,可以离开我沈家了,关于我们离婚的事儿,毫无挽回的余地,离也得离,不离也得离。” 余爱国气的直喘粗气,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沈慧看,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,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言听计从的妻子。 许久,他才蹦出一句话来,“老子告诉你,想离婚,没门,想都别想。” “妈,离婚这事儿可不是他说不离就不离的,大不了咱去找律师打官司,反正您身上还有被我爸揍的伤痕,咱到时候就说我爸家暴,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,法官肯定会判离婚的。”余静好在余爱国的话音刚落,就接上了话。 她妈难得这么硬气,她可不希望被自己爸吓唬两句,就又给缩了回去。 这一次,无论如何,她是一定要让父母离婚的,一定要离开那个家的。 随后,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,余爱国突然一个转身,一个巴掌打在了余静好的脸上,眨眼间,余静好的左脸颊上就印上了一个眼红的巴掌印,甚至慢慢的肿了起来。 余静好被打的头偏了偏,只觉得左半边脸颊整个麻木了,好像没有感觉了一般。很快,她感到嘴里慢慢的蔓延起铁锈味,她微微动了动嘴,吐了一口口水,只见地上赫然鲜红一片。 余爱国对地上的鲜红视而不见,“你这个孽子,贱种,有你这么说话的吗?果然,女儿都是贱东西,我看王胖子就挺适合你的,到时候不听话就揍,多揍两回就好了。我看你现在就是揍少了。”说着,刚放下去的胳膊再次扬了起来。 “余爱国,你有本事冲着我来,打我闺女算什么本事?”沈慧一个箭步冲上去,先是推了余爱国一把,转身赶紧蹲在余静好面前,轻轻用手碰了碰余静好的脸颊,只见她疼的倒吸一口气。 沈慧顿时气的浑身发抖,站起身来,就朝着余爱国扑了上去。 这会儿余爱国也不顾上现在是在沈家了,见沈慧扑上来,手上也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,拳头声清晰可见。 沈平和沈清泉也顿时涌了上去,沈清泉挡在沈慧身前,护着她往后躲,沈平从余爱国的背后驾着他,往后拽,直到余爱国再也打不到沈慧了,沈平才松开余爱国。 然后抬起脚就踢上了余爱国的膝盖弯,余爱国“砰”的一声,身子向前倒去,膝盖整个跪在了地上。 沈平转身走到余爱国身前,不待他反应过来,一拳头打在他的胸上,一连打了好几拳,才放开他。 “余爱国,沈慧的娘家人还没死绝,轮不到你来这里大打出手,你要是打的还不够过瘾,现在咱们出去,我再陪你打一场。”沈平脸色阴沉的看着只能靠手撑在地上,才没有趴下去的余爱国。 “舅,别打了,他要真不和我妈离婚,到时候他身上带着伤,指不定还怎么污蔑咱们呢,到时候说咱们为了让他同意离婚,对他动手,咱们可就吃亏了。”余静好在一旁说道。 “咋?他这么说,法官还会相信?”罗翠芳惊疑的道。 沈清颜:“妈,人家法官是看证据的,咱们现在又没拍下前因后果,还不是全凭他一张嘴说?” “我的天呐,还可以这样?”罗翠芳大概觉得,在法官面前,咋还能说谎呢? “舅妈,只能说这个世界上的坏人永远会打破好人的下限的。”余静好抬起肿着的半张脸,露出个狰狞的笑来。 罗翠芳一看余静好的脸越发肿大,忙推了沈清颜一把,“你赶紧去厨房煮几个鸡蛋,一会儿给好好脸上滚一下,好好的姑娘,脸上肿成这个样子,可怎么见人啊。” 沈清颜“哎”的一声,转身跑向厨房了。 “舅妈,谢谢您。”余静好对罗翠芳说。 罗翠芳摇摇头,“你这傻孩子,说啥呢。” 余静好抿着唇,笑了笑,转过头看向还没有爬起来的余爱国,“爸,你和爷奶还有小叔打的什么主意,我都知道,所以,如果你不和我妈离婚,我明天就去警察局举报小叔,到时候,小叔不仅要被关进警察局,你们也要面临还债。” 余爱国倏地的抬起头,看向余静好的眼神极其不善。 余静好丝毫不害怕的迎上他的视线,“爸,我觉得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家找爷奶商量商量,拿个主意出来,毕竟,小叔才是爷奶的掌中宝,他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了,你在家,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吧。” 离婚6 “我打死你个小畜生,早知道你这么不是个东西,当初就应该直接在粪桶里把你淹死算了,还能省下不少粮食,你妈指不定还能再生个儿子出来。”余爱国阴沉着声音眯眼看着余静好,丝毫不客气的说着。 若不是刚刚被沈平给打了这会儿还爬不起来,余静好丝毫不怀疑这人肯定会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。 “那还真是谢谢您了,当初没把我给淹死。”余静好冷笑一声,心想,虽然没把我淹死,上辈子你也没给过我活路。再说了,爷奶心里只有小叔,你以为你生个儿子,还能超过小叔在爷奶心里的地位? “你……”余爱国气的伸出手指指着余静好。 “你指着好好干嘛?我告诉你余爱国,你赶紧滚,回家准备准备,明天咱们就去离婚。”沈慧一把推开余爱国的手。 余爱国气的整个人发抖,扫了眼堂屋里的人,手撑在地上爬起来,转身离开了沈家。 而这会儿的余家更是乱的不行。 “哎,余大娘,这都半上午了,你们家的谷子还晒不晒了?” “是啊,这么好的天,你们家要是不晒,那我们家就今天晒啦?” “要我说成,毛大头趁着这会儿子才刚十点多,你赶紧回家去把你们家的谷子拖过来,今天太阳烈,我瞧着晒半天就够了。” 被称为毛大头的看一眼插着腰站在道场中间的余老太太,故意大声的“哎”了一声,眼尾扫到村长正朝这边走,赶紧大声喊道,“村长,余家占着道场还不晒谷子,我担心过几天下雨,想今天先晒了,跟余家的日子调一调,您看成吗?” “你是排在哪一天的日子?”村长是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头,说话慢慢悠悠的,不急不躁。 毛大头闻言知道有戏,“这不刚好就是明天嘛,我是排在最后一天的,这不运气不好嘛。” 村长瞅他一眼,“啥叫运气不好?那是你平时没做啥好事,老天故意让你最后一天的。” 毛大头撇了撇嘴,这臭老头,得亏现在时代好了,整天迷迷叨叨的,啥叫没做好事?他再不好,能比余家的人还坏? “是是是,您说的对,我以后一定天天做好事。”为了能晒谷子,毛大头舔着脸嘿嘿笑,“村长,您看,今天是不是……” 村长看一眼道场中间还堆在一起没有摊开的谷子,以及插着腰的余老太太,吧嗒了一下嘴,“余家的,这都眼看要吃中饭了,瞧着你们家里是没人来晒谷子了,今天就让毛大头晒吧。” 刚刚一群人站在一旁说话,音量原本就不笑,余老太太听的一清二楚,早起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,但是大儿子一家都不在,小儿子一家又嫌外面热,老头子年纪大了,光靠他们俩人来晒谷子,肯定不行。 早上在家里个打仗似的吃过早饭,就听见毛大头急吼吼的叫唤着,他们余家要是不晒谷子就让给他晒。 凭啥? 今天原本就该是他们余家晒,要万一明天下雨咋办? 急匆匆的赶紧扒完碗里的饭,她就赶来道场占地方了,顶着大太阳就是不挪窝,生怕她人一走,就被毛大头给占了地方。 这么站了快两三个小时了,余爱国一家子早被他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,心里本来就窝火,毛大头和村子里的这些人竟然还过来要她让出道场? “村长,你咋这么不公平?”余老太太擦了擦额角不断滑落的汗,不满的说。 “我咋不公平?”村长拿着草帽挡住太阳,眯着眼睛看她。 余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看戏的人,“今天本来就是我家晒谷子,凭啥让给毛大头?” “大娘,不是让你让给我,是咱俩换?你看看这头顶上的太阳,你们家除了你过来,都没人过来。你们家要是不晒,何必浪费一天呐。”毛大头接腔。 余老太太瞪他一眼,“啥叫浪费?啥叫我们不晒?我……我……我是想着中午的太阳更大,等一会儿了再摊开晒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 “大娘说话咋越来越好玩了?” “啥叫中午的太阳大就中午晒?这晒半天要是不干透咋打出来?” “余大娘,我瞧着你们家爱国一大早的去平桥村了,这是给他大舅哥家干活去了?”有好事者,早上看见沈慧和余静好趁着天际微亮回沈家的人故意说道。 村子本来就不大,算来算去不到二十户人家,虽然说房子与房子之间隔了都有一米的间距,但到底是小啊,站在村东头说话,不夸张的,村西头都能听见。 更何况他们村的田差不多都是集中在一起,菜园子也是划分在一起的,几乎没有在自己家屋前屋后种菜的。